第3章 甜品店的「陌生糖」
七月的蝉鸣裹着芒果香撞进巷口，夏风站在「桃气屋」的玻璃橱窗前，鼻尖被甜腻的果香裹得发颤。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，映出他微卷的发梢——这是他转学回汐港后，第一次走进这条老街。
五年前的夏天，他总跟着程星遥来这儿偷吃试吃品。阮桃扎着歪马尾，举着塑料勺追他跑，发梢沾着芒果酱：「夏风！你再偷吃，我就把你写进我的‘坏小孩清单’！」可她兜里总揣着多做的芒果冰沙，趁老板娘不注意塞给他：「这个…是新配方，少放了半勺糖，你尝尝！」
此刻，「桃气屋」的木门「叮铃」一声被推开，穿草莓围裙的女孩从柜台后探出头。她的发顶翘着几撮呆毛，和五年前那个追着他跑的女孩重叠——但眼前的阮桃更圆润些，笑起来时酒窝更深，像盛着蜜的碗。
「欢迎光临！」她扯着嗓子喊，声音甜得能腻化人的心，「要吃什么？我们家新出了芒果椰奶冰沙，加了脆波波和椰果，超——级——好——吃！」
夏风喉结动了动。他记得阮桃从前最讨厌椰果，总说「像在嚼塑料」。
「一杯芒果冰沙。」他指了指价目表，「全糖还是半糖？」
阮桃的动作顿住。她的指尖在点单板上敲了两下，抬头时耳尖泛红：「全…全糖吧？」
夏风望着她发亮的眼睛，忽然笑了：「其实…我最近在减肥，半糖就好。」
阮桃的瞳孔骤然缩小。她盯着点单板上的「半糖」选项，喉结动了动，像是要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低头操作机器，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呀晃：「好…好的。」
冰沙机的轰鸣声里，夏风靠着玻璃柜看她忙碌。她的草莓围裙洗得发白，口袋里露出半截蜡笔——和他记忆里她总用来画「坏小孩清单」的蜡笔一个颜色。
「您的冰沙好了！」阮桃端着托盘过来时，手腕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。她把冰沙推到他面前，草莓酱在冰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爱心，「尝尝看？」
夏风舀了一勺，芒果的甜混着椰奶的香在舌尖炸开。他突然顿住——这味道…和五年前阮桃塞给他的「新配方」一模一样。
「怎么了？」阮桃歪头看他，发梢扫过他的肩膀，「不好吃吗？」
「好吃。」夏风低头搅着冰沙，冰块碰撞的脆响里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，「就是…和我以前吃过的一种冰沙很像。」
阮桃的手指在托盘边缘绞成麻花。她望着他碗里的冰沙，喉咙动了动：「是、是吗？我…我最近在学做旧甜品，可能…可能记错了配方？」
夏风没接话。他望着她发顶的呆毛，突然想起五年前的某个午后。他蹲在老槐树下分西瓜，阮桃举着半块芒果干凑过来：「这个给你！是我妈新做的，没放糖！」他咬了一口，酸得皱眉：「好酸。」她急得眼眶发红：「那我再放糖！」转身跑回店里，再出来时举着颗裹了白糖的芒果干：「这次…这次甜了！」
可他没来得及说「其实半糖最好吃」，就因为转学离开了。
「对了！」阮桃突然从柜台下摸出个纸包，塞到他手里，「这个…新做的芒果糖，你尝尝？」
夏风捏着纸包，指腹触到里面颗粒的粗糙感——和他记忆里阮桃奶奶晒芒果干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「不用客气。」阮桃别过脸，假装整理货架，耳尖红得能滴血，「就是…新配方，可能有点甜。」
夏风拆开纸包，取出一颗金黄的芒果糖。糖纸是他从未见过的复古花纹，印着「桃气屋」的老logo——是五年前阮桃总说要「等赚够钱就设计」的图案。
他放进嘴里，芒果的甜在舌尖蔓延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酸——是没完全去掉糖霜的酸，和他记忆里那颗没送出的芒果干一个味道。
「怎么样？」阮桃偷偷瞥他，声音轻得像风。
「很好吃。」夏风望着她发亮的眼睛，突然说，「比五年前更好吃。」
阮桃的手一抖，货架上的玻璃罐「哗啦」掉下来。她慌忙蹲下去捡，发顶的呆毛翘得更厉害：「我、我去拿扫帚！」
夏风弯腰帮她捡玻璃罐，瞥见她后颈沾着块草莓酱——和五年前她追着他跑时，嘴角沾的果酱一个位置。
「其实…」他轻声说，「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椰果。」
阮桃的动作顿住。她抬起头，眼眶泛红：「你…你怎么知道？」
「因为五年前，你说椰果像塑料。」夏风笑了笑，「你还说，‘要不是为了赚钱，我才不会加这种东西’。」
阮桃的眼泪「啪嗒」掉在玻璃罐上。她慌忙用手背抹掉，声音带着哭腔：「我、我现在不觉得像塑料了…其实…其实椰果咬起来脆脆的，挺好吃的…」
夏风望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，突然伸手替她擦掉后颈的草莓酱。他的指尖碰到她温热的皮肤，两人都僵了一瞬。
「阮桃。」他轻声叫她的名字。
「嗯？」她抬头，眼泪汪汪的。
「那…」夏风指了指她围裙口袋里的蜡笔，「下次画‘坏小孩清单’，能把我加进去吗？」
阮桃愣住。她的嘴唇动了动，突然笑出声，眼泪却掉得更凶：「夏风！你这个大坏蛋！」
她抄起扫帚作势要打他，却被他抓住手腕。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，阮桃的耳尖红得要滴血，声音轻得像蚊鸣：「那…那你要常来吃冰沙…」
「好。」夏风望着她泛红的眼尾，心跳漏了一拍，「每天来。」
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了一度。阮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，攥着围裙角的手微微发抖。她低头看向柜台下的旧木盒——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五年前的芒果干包装纸，每张都写着「夏风」三个字，有的歪歪扭扭，有的力透纸背。
而此刻，她的收银机里多了张纸条，是夏风留下的：「今天的冰沙，半糖刚好。」
阮桃摸着纸条上的字迹，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追着她跑的男孩。他的影子曾落在她的芒果干上，落在她的蜡笔上，落在她所有没说出口的心意里。
而现在，他的影子又回来了。
她笑着抹掉眼泪，把纸条小心收进木盒最底层。
【本章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