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沙滩画与「宇宙级心跳」
七月的海风裹着咸湿的潮气钻进领口，夏风沿着沙滩慢走，鞋尖碾过被雨水打湿的贝壳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这是他第三次来海边——第一次是整理储物柜后想散心，第二次是替阮桃买芒果干路过，而这一次，他被一抹突兀的白色吸引。
沙滩尽头的旧堤坝下，有面被雨水冲刷过的墙。原本色彩鲜艳的墙绘如今斑驳一片，最显眼的半张脸被雨水泡得模糊，只剩几缕歪扭的蓝发飘在风里。墙根蜷着个身影，平刘海被海风吹得翘起，双马尾沾着沙粒，发梢还挂着水珠——是程星遥。
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，膝盖处蹭破块皮，正用指尖蘸着沙子往墙上补画。可刚画了两笔，沙粒就顺着墙缝滑下去，在画面上留下一道难看的沟壑。她吸了吸鼻子，声音闷闷的：「明明…明明昨天还好好的…」
夏风放轻脚步走过去。他认得这面墙——是程星遥为了参加海洋文化祭，连续三个周末来画的。她总说：「要把我们五等分的夏天画在墙上，这样就算以后散在天南海北，也能抬头看见彼此。」
「星遥？」他轻声唤她的名字。
程星遥猛地回头，眼眶红得像被海水泡过的樱桃。她的眼尾还沾着泪，看见他时愣了愣，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的手腕：「小叙白！你来得正好！」
他的手腕被她攥得发疼，却舍不得挣开。她身上有股熟悉的草莓香——是她总用的草莓味创可贴的味道，混着海风的咸湿，像颗化了一半的糖。
「你看…」她指着墙上被冲掉的部分，声音带着哭腔，「评委说这幅画『太孩子气，不符合海洋文化』，可这是我画了整整二十七天的！我查了三十七种珊瑚的颜色，画了九遍浪花的弧度…」她抽噎着，眼泪砸在沙地上，「他们根本不懂…这面墙不是要画海洋，是要画…」
「画五等分的夏天。」夏风替她说完。
程星遥的动作顿住。她抬起头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，眼睛却亮得像被海浪洗过的玻璃珠：「你…你记得？」
夏风当然记得。五年前的夏天，他总在社区广场遇见程星遥。她抱着画板蹲在喷泉边，画他投篮的样子，画阮桃偷吃冰淇淋的样子，画苏晚棠低头算数学的样子。有次暴雨突至，他帮她捡回被风刮走的画纸，她举着那张湿哒哒的素描笑：「小叙白，你看！我画了少年与海——你是少年，海是我们。」
后来他转学了，再没见过她的画。直到上周，他在沙滩散步时，看见这面空白的墙，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：「等我考上美术大学，要把全世界的夏天都画在墙上。」
「我记得。」夏风轻声说，「你画的少年有双笑眼，海浪卷着他的衣角，浪花是粉色的，像你总涂的草莓唇膏。」
程星遥的脸瞬间红到耳根。她松开他的手腕，低头用脚尖蹭沙子：「那…那你帮我重画好不好？」她拽了拽他的衣角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，「就画…就画五年前的我们！画小学的我们，现在的我们，还有…」她抬头看他，眼睛里闪着光，「未来的我们！」
夏风望着她发梢沾着的沙粒，突然笑了：「好。」
程星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。她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般跳起来，拽着他往旁边的工具箱跑：「我有新买的丙烯颜料！还有…还有草莓味的创可贴！」她翻出创可贴，不由分说地撕开，贴在他刚才被她攥红的手腕上：「昨天画墙时蹭破的，我怕你疼。」
夏风低头看那枚草莓创可贴，红色的果肉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，像她此刻泛红的眼尾。他摸了摸她的头，发顶的平刘海软乎乎的，像团被晒暖的云。
「那我们从哪里开始？」他问。
「从少年开始！」程星遥跑到墙前，踮脚比划，「少年穿着白T恤，站在礁石上，海风吹起他的衣角——就像五年前你帮我捡画纸那样！」
夏风拿起画笔，蘸了蘸天蓝色的颜料。他的手悬在墙上，突然顿住：「星遥，你还记不记得…」
「记得！」程星遥抢着说，「那年你说想当画家，可后来转学了，你说『等夏天回来，我们一起画』！」
夏风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五年前的夏天，他确实在日记本里写过：「程星遥的画里有整个宇宙，我想成为她宇宙里的一颗星星。」
「那我画少年，你画海。」他说。
程星遥用力点头。她蘸了粉色颜料，从墙根开始画浪花。她的手腕上还系着那根褪色的红绳——是他五年前用编绳课剩下的线给她编的「幸运绳」，她说：「太土了，我才不戴。」可后来他总在她的画具包里看到它若隐若现的身影。
「小叙白，浪花要卷着贝壳！」她突然抬头，「就像我们在夏令营捡到的那枚！」
夏风笑着点头。他画少年的衣角时，故意让海风掀起一角，露出里面印着「五等分」的校服——那是小学毕业时，他们用蜡笔在旧校服上画的，苏晚棠说：「这样就算以后分开了，校服也会替我们记住彼此。」
「程星遥，」他边画边说，「你还记不记得…」
「记得！」她又抢着说，「那年你说流星雨比作业重要，结果我们蹲在灯塔下等了三小时，最后只看到三颗流星！」
夏风的手一抖，颜料滴在墙上，晕开一片淡蓝。他望着她笑出泪的脸，突然觉得那些被岁月模糊的细节，此刻都清晰得可怕——比如她画素描时咬铅笔的样子，比如她总把草莓糖藏在画板夹层里，比如她在他日记本里写的「宇宙级浪漫」。
「星遥，」他轻声说，「其实…」
「其实什么？」她歪头看他，发梢的沙粒被风吹落，「其实你早就想帮我重画了，对不对？」
夏风笑了。他从裤兜里摸出颗草莓糖，是她去年塞给他的：「其实…我昨天路过画材店，看见这盒颜料，就买了。」
程星遥的眼睛瞬间亮了。她接过糖，剥糖纸的动作比五年前更熟练：「我就知道！小叙白最懂我了！」
她把糖塞进他嘴里，自己也含了一颗。草莓的甜在舌尖炸开，混着海风的咸湿，像颗融化的星星。
墙绘渐渐成型：少年穿着白T恤站在礁石上，海风吹起他的衣角；海浪卷着粉色的贝壳，浪花尖上飘着五等分的校服；远处有五个女孩的影子，有的抱古筝，有的举冰淇淋，有的握着护腕，有的踮脚擦雨水——她们的发梢都沾着沙粒，像被风揉碎的星星。
「最后…」程星遥踮脚，在画的最上方画了轮太阳，「要画歪脖子太阳！」
夏风望着那轮歪歪扭扭的太阳，突然想起五年前的夏天。程星遥举着树枝在木牌上画太阳时，他说：「你画的太阳像被风吹歪了。」她却骄傲地说：「这才像我们的夏天——歪歪扭扭，却亮得刺眼！」
「星遥，」他轻声说，「这面墙不是要画海洋文化，是要画…」
「画五等分的夏天。」她替他说完，眼睛里闪着光，「画我们。」
夕阳西沉时，墙绘终于完成了。程星遥退后两步，望着整面墙，突然笑了：「小叙白，你看！」她指着画里的五个女孩，「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老槐树下分西瓜？」
夏风望着那片重叠的影子，喉咙发紧。他想起五年前的约定，想起苏晚棠的星图，想起阮桃的芒果干，想起顾昭昭的护腕，想起叶清歌的琴弦——原来所有的遗憾和心意，都藏在这面被雨水冲刷过的墙上。
「星遥，」他轻声说，「这次…换我陪你画到永远。」
程星遥歪头看他，发梢的沙粒被夕阳染成金色。她突然踮脚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：「嗯！还要画到我们都变成老奶奶，坐在沙滩上看孙子孙女画画～(≧▽≦)/~」
海风卷起浪声，吹得墙绘上的太阳轻轻摇晃。夏风望着她眼里的星光，突然觉得，这个夏天的风里，全是草莓糖的甜，全是颜文字的暖，全是…
宇宙级的心跳。
【本章完】